第三百章 离梦杳如关塞长(终章上篇)(2/3)
作品:《大唐暮云》们的前面,东南方向,亦有蹄尘绵延,想来,就是普王与安西军吧?”
“文哲,那不是安西军。”
“夫人说什么?”
“文哲,普王和大夫,要兵变。”
若昭盯着何文哲。
这是最后一个希望了。
如果文哲实际上也是普王的棋子……那她,也只有与那几个或近或远的伙伴,认命。
但即使最坏的结果出现,她仍坚定地认为,自己不会后悔。她在煎熬后决定了自己的立场,又在决定了立场后越发煎熬。她能经受住如此反反复复地折磨,而没有神志堕毁,乃因为,她深信自己没有错。
世界的起点是荒凉,但终点不应该是无情的丛林。天生蒸民,有物有则。仁义礼智,恻隐之心乃四性之首。
为了登临权力巅峰而不择手段、作恶多端、再也没有最后一丝恻隐之心的人,谈什么枭雄英雄,谈什么激情热血。那就是一个恶魔,他的成功,毫无悬念地会带来贤良受诛、国难愈烈的局面。
为人女,为人徒,为人友,为人母,她宋若昭固然力若蝼蚁,也不愿自己的父亲、师长、挚友、幼子,即使保得一命,却是苟活在这样的世道里。
这是她朴素而执着的想法。
这种想法,令她挣扎到哪一步算哪一步,也支撑着她在痛苦里,一步步地背叛着仍与自己有夫妻之实的皇甫珩。
她试图将丈夫从魔鬼的招徕中拉回来,却终究徒劳。当丈夫对于亲子被质于普王势力下的局面不以为意时,他的灵魂已经是李谊的囊中之物。
在与何文哲对视的焦灼的片刻间,宋若昭甚至想到,倘若何文哲突然撕下伪装,那或许是老天对于她背叛丈夫的惩罚?
她看到何文哲瞪圆了的灰蓝色眼睛里,逐渐呈现出一言难尽的迷蒙神色。
那是从难以置信到似有所悟,再到失望以极的过程。
但,不论怎样变幻不定,自始至终,何文哲的眼睛里,都没有露出过一丝杀意。
“夫人,安西军不是安西军,杜刺史也不是杜刺史。”
何文哲说了县令那蹊跷的描述,继而佝偻了背脊,又举手抱着脑袋,恹恹无措,仿佛一条信念受到打击的猎犬。
“怎会这样,大夫为何要谋反,他那般有本事,圣主并不曾亏待我神策军……”
“文哲!”宋若昭颤声打断他,“来得及,去长安报讯。大军不如单骑快,何况大军入城还有各样礼数,吉日亦不是这两日。”
何文哲抬起头:“夫人,我进长安后去找哪位上臣?”
“你不能出城,太惹眼,”若昭道,“让玄武去,你我只能信他。”
……
中原人对“天”字有着无上崇拜。
前朝追风逸尘的神骏良驹,被称作天马。本朝征服四夷的年轻帝君,被称作天可汗。
而大唐的都城长安,这无边繁华之城的中轴线朱雀大街,被称作“天街”。
表面上浩大壮阔的长安城,其实与帝国的其他州城没有什么分别,皆用“坊”对子民进行极为封闭的管理。这个朝代,和后世的许多朝代亦没有什么分别,子民是没有纯正的公共政治生活的。
只有被动地接受王朝统治者利用“宣示”功能制造的政治效应。未受过真正启蒙的子民,倒越来越乐于参与这种猪栏模式的围观活动,毕竟,虽然人长有脑子,严肃地思考、周密地表达,却也挺累人的。
而朱雀大街这条天街,无疑是宣示、甚至炫示的最佳场所。
这条街上,天子恭迎经像、使者组队觐见、官府出面祈雨、商胡络绎而来,以及死囚犯掉脑袋前被押着游街、以儆效尤的,藩镇军队降了又叛、叛了又降后入京表忠心的,甚至亲王聘妃、公主出降之日遮拥主道、歌舞喧哗的……草民能想到的所有大场面的热闹,几乎都能在朱雀大街上看个痛快。
今朝这个吉日,又比上述的热闹,更好看一些。
嫌俘,阅兵。
还有何事,能比上头两件,更刺激个性尚武、国运又见衰的唐人吗?
今年重阳不登高,登高只登大树梢。
日头将将完全从东方的浓云中挣脱出来、向东南方向冉冉攀升,朱雀大街两边的粗壮树木上,竟然已陆陆续续有身强力壮者爬了上去。
他们一旦在树上坐稳了,就悠哉游哉地,以隔岸观火的姿态,欣赏眼皮底下那些没有猴儿本事的长安男女,正为争夺街边头排位置而争吵。
“嘘,嘘,挥旗了,击鼓了,来了来了,南边好多人马进来了……”
直到遥远的明德门传来一阵接一阵低沉如闷雷的鼓声,草民间的争执才应声而息。大家身上留的都是长安人的血,何必耽误彼此在今日看一场长安城的大戏。
五品郡夫人王氏,今日也是寅时就起身梳妆打扮了。
当然,她出现在朱雀大街边时,因为拥有京兆尹特设给达官贵人家眷的专席,而不必狼狈地混在挤挤挨挨的百姓人群中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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