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谢幼琼坚定地摇头，“我想亲眼看一下。”

在来的路上林瀚也提过类似的建议，主要是怕谢幼琼会受不了。毕竟有好些人终其一生都未见过死人，要让一个刚大毕业的姑娘去辩认尸体，这实在是有些残忍了。

“说实话，就算看到脸，也不一定认得出来的。人死之后模样和生前会大为不同，何况这具尸体本身也比较特殊……”

“掀开吧！”谢幼琼打断他。

秦明没有动作，谢幼琼自己上前去揭开白布。目睹如此惨状，她现在更加需要确定死者是不是谢安茹了。

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。死者脸颊处的肌肉片片翻起，本来该是五官的位置，全都成了窟窿。双眼所在的位置只余两个黑色的坑洞，耳朵也被咬得支离破碎；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嘴唇，唇瓣像是被削掉了，露出青白青白的牙齿，看上去仿佛是在对观赏者微笑。整张脸上已经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，就像被钉耙凿过了一般。

这种比纯粹的骷髅头更令人头皮发麻。谢幼琼只觉得胃部像开了搅拌机似的翻江倒海。

“凶手十分残忍。他将果酱抹在了死者的脸上，很显然坑渠里的老鼠在上边开了一次聚餐会。他这么做估计是为了破坏被害人的面部特征，在身份确认上制造困难，继而拖延警方锁定嫌疑犯的时间。”秦明说着，声音听上去平静得有些冷酷。

望着那张被啮咬得面目全非的脸，谢幼琼终于忍不住一转身，俯下身子吐出一口胃酸。

秦明熟练地递过一只不锈钢皿给她，想来这种情况他没少碰见。谢幼琼一把抢过，对着大声呕吐起来。

谢幼琼本来心怀感激，可忽然想到这有可能是法医平日里装人体器官的容器，顿时吐得更厉害了。

…………

市立殡仪馆门口，林瀚扶着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谢幼琼。秦明拿着通行卡，一路将他们送了出来。

大吐一番之后，谢幼琼浑身力气都已被抽空，就连精神都受到了巨大冲击，陷入了迷蒙状态。

面对死亡，就连神仙都得尿了，何况普通女孩。

“回去洗个澡，好好休息一下，一个月内最好别吃肉。”秦明面无表情地说，也不管谢幼琼能不能听见。

林瀚和他作别，扶着谢幼琼上了车，替她扣好安全带。秦明双手插着制服口袋目送二人，直到车子驶远才转身回去。

林瀚在谢幼琼的太阳穴上抹了驱膏，这种方法很奏效，车子刚驶离殡仪馆不足一公里，谢幼琼就从半昏迷状态悠悠转醒，只是目光仍有些呆滞。

看着她这番模样，林瀚感觉心脏像被针扎了似的刺痛。

“早知会这样，今晚不该带她来的。”林瀚暗自自责。

他也没想到谢幼琼竟会倔强到这个地步，竟不肯看照片完事。明知自己很可能无法承受，还是死了都要亲眼看一看尸体。

林瀚将她送回西泠公寓。谢幼琼抬手阻止他替自己解开安全带，

“我送你回家吧。”林瀚熄火下车，快步绕到另一侧替谢幼琼打开车门。

谢幼琼没有说话，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。

“至少让我送你到家门口。”他说。

这回谢幼琼没有反对。两人沉默地走进公寓楼。在步入电梯的时候，刺眼的灯光让谢幼琼紧闭双眼，身体轻得有如薄纸，好似吹一口气就能飘起来。

林瀚一直把她送到23a门口。谢幼琼没有开口邀请他进屋，他也没有开口去问。两人沉默地道别，听着防盗门砰然关上。

谢幼琼关上房门，快步走进洗手间，像疯了般把衣服脱下远远地丢到角落，而后拧开花洒冲淋全身。

她没有开热水。她觉得冷水更能刺激出毛孔里的残留的气味，把停尸房里带出来的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都冲干净。软管里流出来的冰凉自来水激得她大声喊叫，抱着双臂用力地跺脚。很快地，她适应了水温，挤出一大团沐浴露胡乱抹到身上。

紧接着，她拧开瓶盖，将整瓶沐浴露都倒在了身上。

冲洗，猛刷，冲洗。永远也洗不干净。就算身体洗干净了，脑子里也洗不干净。停尸房里，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像铆钉般扎在她大脑的丘壑里，像颗毒瘤一般四处扩散漫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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